安安还在减肥呢

无常才是真灿烂,动人在变幻

【也青】流年


编剧也×演员青,含微量玉禾,OOC,泡友变真爱,双不洁,HE

敬请注意:本文人物言行不代表作者三观

BGM是王菲的《流年》

summary: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她离开我之前,我并不理解爱是什么。她在时我和所有人一样,以为爱不过是窗台上的花朵,轻盈美丽,唾手可得。后来她走了,她转身离去的每一步都很重,细高跟一下下踏在我心上,叫我心如刀割。原来爱是有重量和刀锋的,所以它才能叫人心碎。我现在理解了,站在一地玻璃碎片面前,我意识到爱就是这心碎的痛楚,爱的本质其实是痛楚…”


        灯光随着大段独白的进展一点点暗下来,最后只剩一盏灯追着舞台上念着台词的诸葛青。灯光暖黄,把他白瓷般的脸也染上小麦色泽。最后一盏灯也一点点暗下去了,在诸葛青独白结束那一刻,终于,偌大的舞台陷入完全的黑暗。而后,很迅速地,剧场里响起热情的掌声。


        话剧《百年孤寂》落地上海,首演很成功,导演傅蓉喜滋滋地请大家吃夜宵。气氛很热烈,唯独编剧王也坐在角落里默默吃菜。好在他平时话就不多,因此除了诸葛青以外无人在意。王也是新人编剧,方才首演的是他第二部作品。诸葛青此前对他了解不多,只记得业内同行评价过人是个好人,就是想法有点多。


        宴席散场,大家陆续离去。诸葛青把喝多了的傅蓉和女主角扶上车,一回头看见王也还在原地。怎么,打不到车?坐我车回去吧。诸葛青叫了代驾,他和王也并肩坐在后排。车里一片黑暗,偶然有路灯光照进来,霎时雪亮,映出王也深邃的轮廓与干净的侧脸线条。他长得不错。


        席间相距太远,直到此刻诸葛青才看清王也的眼瞳是灰褐,在冷光下有些泛紫。诸葛青想起小白捡到过的一只流浪猫,也是这样有些清冷的瞳色。他鬼使神差地问王也,有人说过你长得像猫吗?王也一怔,这还真没有,倒是有人说过像老虎。哦,老虎啊,挺好,都是猫科。


        正说着话,王也室友打电话过来。你今晚还回吗,我要带人回来。电话里的语气很暧昧,想必要带回的人是个异性。王也说不了,我这儿还有事,明天见。对面感谢连连地挂了电话。放下手机,王也脸上浮现出为难神情。诸葛青就在此时善解人意地提出,你要不在我那儿凑合一晚?


        王也顿了顿,原本没精打采的脸认真起来。他偏过头去直视诸葛青,见到对方难得地睁了眼,真诚地、渴求地看向自己。


        两个人都不是新手,因此免去了扭捏试探这一步。诸葛青的房间很干净,没什么人气儿,想来是不常住的缘故。激情过后两人还很有精神,诸葛青想抽烟,问王也要不要来一根。王也摇摇头,戒了。诸葛青闷笑,说你这人不烟不酒,看刚才的表现,估计那方面也很节制。诶你这才二十出头,怎么活得跟要退休一样啊?


        王也回敬他,不然呢,跟您似的,把家当旅馆,带谁回来都能让人家住上样板间?诸葛青嘿然,什么家啊,这就一出租屋,我可没那个钱在上海安家。两人一路就这么很闲适地漫扯,话题在言语的丛林里乘着风兜兜转转,终于来到要紧处。诸葛青掐灭烟头,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他:“刚才饭桌上你为什么不开心,明明首演很成功啊?


        王也思虑再三,虽然认识不久,但通过这段时间以来的剧组工作以及方才的亲密接触,他料定诸葛青面上疏淡,实则骨子里好胜。因此他接下来的话就要额外斟酌:“我觉得观众反响挺好,但可能算不上成功。嗯,我知道你是很成功的话剧演员,又有演技又抬票房。就怎么说呢诸葛青,你败过吗?”哦?诸葛青坐直身子,手安抚性地拍拍王也肩膀,示意他不妨有话直说。


        于是王也直说,我觉得你演得不对,你和女主角夏禾,你俩出来那效果太过了,和我写作时构思的主角形象相距甚远。嗯,展开说说?得到诸葛青鼓励的小编剧明显有了点勇气,他说你看啊,《百年孤寂》讲的是两个失败者的婚姻故事,中年危机精神出轨的男主角,产后抑郁困于家务的女主角。都是特别特别普通的人,普通地生活着,普通地失败着,因为足够普通才让人又爱又恨。但你和夏禾往那儿一站,是吧,光你俩的扮相就已经不符合角色设定了。


        这话你选角时就该提啊。诸葛青想起自己与这个窝囊角色磨合时经历的种种艰难,心生不悦。王也摊手,没办法,国内演艺行业就这样,编剧的意见是最不重要的。况且我又人微言轻。王也讲到这里,忽然刹住,说对不住您,又忍不住抱怨了。话虽如此,他说话时脸上倒并没有怨气,一如既往地表情很温和。诸葛青盯着他温和的脸,有种奇异的热度袭上心头:所以依你之见,我最大的失败就在于演不好失败者?


        王也很坦然地点了点头,迎着诸葛青的逼视,他的目光依旧温润、澄明。于是奇异的热度扩张了,如同有形体般将诸葛青整颗心包裹。他不太确定这热度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只能肯定它有别于情欲。由此刻开始,他们的故事出现了情欲以外的内容。


        “她在产床上醒来时,身边空无一人,因为我当时正在天台上哭,心里犹豫着要不要跳下去。我直觉自己无法面对接下来的人生,一位和我识于微时的妻子,还有一个与我血脉相连的孩子。我微薄的力量不足以承载如此沉重的两份责任,我感到我人生的舟船即将倾覆,不过旦夕之间…”


        “好渣啊这个男的。”有人小声议论,“不过,看在演员长得帅的份上,我愿意原谅他,嘿嘿。”


        话剧巡演不可能次次都在大场地,这次他们就在小剧场,即使小声议论也能听见。诸葛青的动作停滞一瞬,又行云流水般接上。这只是一个微小的失误,甚至很难算作失误,因为连对手演员都没发现。全场只有王也注意到了。


        当天晚上散场后他们第二次约会,这次是在演出城市的宾馆内,房间很小,得费大力气才能推动老化许久的窗。结束以后诸葛青在王也怀里喘气,很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眼睛红了。喂,有什么可哭的呢?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你不可能做到让所有人都喜爱不是吗。


        你在难过吗?王也忽然问。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意识到自己无法胜任一个角色,这期间要经历漫长的过程。虽然从剧本围读开始他就意识到自己不喜欢这个男主角,后来又从王也口中听到质疑,但真正直面观众反馈那一刻他还是难过。


        话剧是和观众面对面的艺术,从上台那一刻起就要接受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检阅。诸葛青一度热爱这种检阅,他享受观众尤其是女孩子们专注中带着仰慕的目光,并为自己能吸引这样的目光而自豪。但今晚那位观众的反应让他从根本上动摇了这份自信,令他意识到这个角色在自己身上还是死的——死的,并没有活过来。那种宛如被角色附身般抽离灵魂的表演没有出现在他身上,他实际交出的是一份未完成的作业。


        可是你本身已经足够让观众忽视角色了,今天的演出在平台上也是一片好评呢。王也温声宽慰他,或者说他以为自己是在宽慰。诸葛青听完这话愤愤起身,把他从自己身上掀下去。搞什么,他问王也,你在嘲讽我还是可怜我?演员本身的特质盖过角色,你觉得这对一出话剧来说算是好事?


        王也不知所措,编剧与演员虽然看似同属一个行业,但位置与处境实际上千差万别。从文字草图的构思开始,到最后落实到舞台上的表演,他们分处链条的开头与末尾,中间隔着现代演艺工业的汤汤银河,无法达致感同身受的理解。诸葛青披上衣服出门,凉风迎面扑过来,他在生气之余骤然感到迷茫。


        从小到大他一路顺风顺水,亲朋好友无不疼爱,步入青春期以来便习惯了异性青眼,后来又以专业前几的成绩考入梦校,毕业后迅速在职场崭露头角。如果非要在他完美的人生前半里找出些瑕疵,那便只有来自部分男性的嫉恨而已。仅就这点而言他甚至幸运过好友夏禾,社会文化对男女魅力的定义与评价截然不同,夏禾遭受过的来自整个社会系统的否定他完全没体验过。他曾经发自内心地满意自己的人生,并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到老死。


        现在,他呆呆地站在行道树下,后背被汗水浸湿亦浑然不觉。


        也许一切都只是《百年孤寂》这个故事的责任。诸葛青怔怔地想,上学时老师就教过的,每个演员都有自己的戏路限制,要学会认清自己的边界。纵观他过往简历,多演风流贵公子,少有小人物角色。也许《百年孤寂》正是这么个契机,叫他认清自己的边界。可是…该死,他还不到三十岁,为何这么年轻就已触到了边界?!


        王也作为编剧,按照行规只在合同期内配合宣传和修改,待到演出内容和班底基本固定后他就要离开剧组。倒数第三场演出结束后,他试探着给诸葛青发微信:我要走了。诸葛青没有回复,王也翻阅聊天框,诸葛青的最后一条信息固定在他们第二次约会的前天,从那以后他再没联系过王也。王也攒了很多抱歉的句子留待告别,但目前看来诸葛青并不打算跟他告别。


        入秋后不久《百年孤寂》的演出正式结束,虽然票房一如既往地亮眼,但对诸葛青演技模式化的批评一时间也甚嚣尘上。别看了啦,夏禾跟他分享面膜,顺手抢过他手机按熄屏幕。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班影评人,就靠恶嘴恶舌混口饭吃。夏禾一边宽慰诸葛青,一边仔细查看随身镜里自己的妆容,她很紧张地问诸葛青,我看起来怎么样?你觉得张灵玉会喜欢吗?


        诸葛青心道,多此一举,除了你自己,所有人都能看出张灵玉爱惨了你,你哪怕画成个鬼他都觉得美,只是嘴上不认。他于是敷衍了几句好看好看,夏禾听出不对,眉头一拧说诸葛青,你真不高兴啊?你为什么不高兴啊?别把那些话放心上啊,你看看我从出道起被骂花瓶一直骂到现在。我如果像你这样在意早就跳楼不知多少回了。


        诸葛青心想,可是我跟你不一样啊,你演戏是为了生活,但是我还想要更多。这么一想他又觉得很对不起夏禾,夏禾也不是自己想要赌鬼父母的,更不是自己想要背负巨债的。她未成年就出道,靠着一部部烂片磨练,居然也把自己和诸葛青推到了同一舞台上,这本身就很了不起。抱着搞艺术的想法演话剧并不比来舞台镀金的女流量更高贵,尤其这还是个为人很好的女流量。诸葛青想到这里,自我厌弃之下把头又低了一点,成功引起夏禾误会。

 

        夏禾说,啊,不是吧?你怎么比我还恋爱脑,还没忘掉那个小编剧啊?


        诸葛青闻言震惊抬头,姐你不要以己度人好吗,尤其是还度得这么精准,早知道我找谁倾诉也不会找上你了。他的反应落在夏禾眼里,饶是见惯大场面的禾姐也无法不暗自惊呼:天哪,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纯情克海王吗?天哪天哪,我好像手握了能让万千少女心碎的海啸级别八卦了。


        禾姐纵横情场多年,核心法宝只有三字,曰行动力。诸葛青算她在圈内为数不多的真朋友,禾姐断不能见他为情所困。三日后飞回上海,诸葛青落座便觉局势不对——说好的张灵玉见亲友局,为什么对面会坐着王也?而且还只有他和王也两人?


         这世上离谱的事情很多,但能离谱过他和王也第三次约会的事情恐怕不多。诸葛青一边咒骂自己你是做0做上瘾了还是被批评演技批评上瘾了不要自我虐待好吗一边脚步很诚实地跟着王也上了他暂住的阁楼。王也搬了家,目前独居在阁楼上,隔壁邻居玩信鸽,羽色各异的鸽子时常从他窗外飞过。王也就在羽翼的扑棱声里问诸葛青,你想不想演一下我的处女作?


        让王也得到业界关注的《百年孤寂》,其实是他的处女作《守望麦田》的续作。《麦田》里的普通男孩和普通女孩结了婚,就成了《百年》里的普通男人和普通女人。《麦田》讲述普通的爱情与普通的成功,《百年》则讲述普通的婚姻与普通的失败。王也说,怪我。怪我没告诉你这个角色的来路,才害得你被批评。


        “你说我们有朝一日也会恶狠狠地吵架吗?也会像无数普通的夫妻那样,为琐事斤斤计较吗?也会在无数个瞬间恨不得对方死去吗?你会像我妈那样躲在杂物间里哭泣吗?我会像我爸那样坐在车库里抽烟吗?你不会吧,我相信你不会的…”这段独白,剧本上特别注明“要用满怀希望的语气念出”。


        婚礼上满怀希望的新人,为什么会在日后变成那样的男人和女人呢?


        “写这个本子的时候我刚和家里闹翻,那会儿就觉得自己可能耐了,独立生活不在话下,所以把男女主都给写得,怎么说,特别天真吧。”王也自嘲地笑笑,“后来真独立了才发现,害,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想做个普通人,难,太难了。”


        王也是在最落魄的时候动笔写《百年孤寂》的,没有投资方愿意买《守望麦田》,大家都说这样的爱情故事太不真实,不符合这个时代的观众口味。写一个婚姻故事是某位拒绝了他的投资人的点子,那位投资人说小伙子你文笔很好,你只是不太会写真实的人。你这样吧,你就把你这段时间受挫的心情和积累的生活经验好好整理一下,然后,你接着这个时间线写。写他们俩结婚后把日子过成什么样,这故事就好看了。


        王也心想,您知道我这些日子以来积累的都是什么经验吗?这故事写出来能好看吗?但事实证明久经沙场的投资人确实比他这个新人懂市场,《百年孤寂》一问世就受到投资方青睐,还请到男小生和女流量来演主角夫妇。故事情节精准切中时下年轻人的恐婚恐育心理,首演成功后即在社交媒体上触发病毒式传播。顺带地,男女主演也被全国影评人diss了个遍。


        女主角夏禾无所谓,反正她演完最后一场就回去继续拍烂片。但常驻话剧圈的诸葛青在乎,要知道他当初坚持艺考已经是在家族内力排众议,后来看他发展不错,那些声音才渐渐小下去。现在争议一起,诸葛青觉得自己快连回家的勇气都失去。


        这事儿好像只能怪王也,可理智和教养又告诉诸葛青不应该怪王也。王也就是个写剧本的,演不好是他诸葛青自己的问题。他内心挣扎着,对于自己该以何种态度对待王也这个问题,诸葛青愈发不知所措。


        我们是泡友吗?这好像是最接近的答案,身体关系确实已经很亲密,但我猜泡友之间不会有那么多情绪波动和心理活动。那我们是朋友吗?王也跟我确实挺好的,可是我猜朋友之间不会上床。那我们是情侣吗?可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确定的承诺。所以我们是什么呢?或许什么都不是吧,我似乎还不怎么了解他呢。


        他沉浸在自己的困惑里,王也叫了他三声才回过神。王也说,诸葛青,你有没有兴趣演《守望麦田》?


         嗯?


         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王也皱着眉,这对夫妻的故事,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了。演成那样不可能全是你的问题,角色的底层逻辑经不起推敲,一定是编剧层面出了大问题。我需要一位成熟的演员帮我复盘,回溯至故事最开始的地方。诸葛青,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这不是嘲讽,也不是可怜,而是…我真的需要你。


        “遇到她之前,我并不理解爱是什么。青春期时我和所有人一样,以为爱不过是画上的花朵,单薄呆板,遥不可及。后来她来了,她向我走来了。她向我走来的每一步都很响,花露水气味一路芬芳,我的心像擂鼓般狂响。原来爱是有声音和气味的,所以它才能叫人心醉。我现在理解了,握着她的手,我意识到爱就是这温柔的醉意,爱的本质其实是沉醉…”


        停,诸葛青下意识地喊停。王也抬起头。诸葛青皱着眉,他说王也,你觉不觉得从《麦田》到《百年》,男女主角的关系变化太大了。《麦田》里的他们完全没有矛盾,到了《百年》他们只剩矛盾。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固然戏剧需要对生活的提炼的夸张,可是割裂到这个程度,已经违背了生活与情感的现实规律。


        人际关系的流动不是从一个阶段到一个阶段那样泾渭分明,恰恰相反,它是犹豫的缠绵的,是循环往复,是作茧自缚,是一丝裂缝背后隐藏着的巨大崩裂。《麦田》里的青春期小情侣,必然要花大量时间彼此磨合,因为他们此时连人格都尚未发展完全。到了《百年》的故事线时,他们已经对彼此有了足够了解,就算吵架也会注意留有余地,因为共同经历的那些岁月足以酿造出慈悲与体恤。就算要分开也应该是疲倦的冷淡的,而不是吵得天崩地裂,人到中年他们不会再有撕破脸皮的魄力…王也望着侃侃而谈的诸葛青,在他眼中诸葛青的身影慢慢融入剧本中的场景,融入星辰与山海。那一刻,王也清楚地看见,前所未有的新路正在两人面前徐徐展开。


        这样的状态持续数月,数月后诸葛青搬了进来,他租的房子到期,新房要年后才能腾出。于是这段日子他就来跟王也凑合,像他们第一次亲密接触时那样。王也问他过年怎么不回家,诸葛青笑眯眯地趴在他肩上说今年先不回了。夜里同床共枕,诸葛青问王也为什么跟家里闹翻,王也把头埋进他怀里,讲了个不怎么动听的小故事。


        很久以前有个老板,发迹过程不怎么体面。但他就靠着这份不怎么体面的事业把三个儿子培养成才,自己也从一个普通退伍军人跃升至首富级别。三个儿子都明白自己的优渥生活究竟从何而来,他们都参加过爸爸和那些领导们的酒局,知道自己家的财富是如何积聚,繁华锦绣下是白骨累累。于是大儿子长大后常年呆在国外,二儿子则以爸爸为榜样随时准备接班。小儿子最拧巴,他一面无法接受爸爸,一面又爱着爸爸。甚至他还是爸爸最疼爱的孩子,因此小儿子没有别的出路,他被良知和亲情撕扯着,只能反复质问自己:我,是个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怎么看待我和我爸的关系,也不知道该如何看待自己在这个世间的位置。古人云窃国者侯,但我宁愿我的爸爸只是个普通的老头。我高考不顾他反对坚持报汉语言文学,觉得只有这个东西可以拯救我。本科期间我迷上戏剧,五光十色的舞台把我那点个性和反骨无限放大,让我坚定了离开家的决心。我做不到像对待敌人一样对待爸爸,但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于是我只能逃,逃得越远越好,逃离爸爸主宰的现实秩序,躲到文学与艺术的世界里。但我很快发现即使在这个世界里,我依然缺乏一点正视自身的勇气。从前我过不好世俗的生活,现在我能过好了,却还是觉得,很迷茫。前方似乎是一片光明,却又好像下一步就会跌下悬崖。我也没底,我很害怕。


        他顿了顿,把诸葛青抱得更紧。


        一开始我写爱情,恰恰是因为我对爱情陌生,陌生的题材让我得以逃避现实。后来我写婚姻,看似正视现实,其实是用愤怒代替了思考。王也讲到这里,叹了口气。我其实很懦弱对吧,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诸葛青心想,怎么会呢?但王也的嘴唇忽然贴了上来,诸葛青于是把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他在黑暗中抚摸王也的后背,幻觉中有红线从自己的手心和王也后背的肌理中伸出、缠绕。一时间被捕获的惊惧和尘埃落定的安宁同时闪击了诸葛青,令他几乎有些想哭。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甜蜜的沉醉的、悦耳的声音与芬芳的气味。沉重的尖锐的、雪亮的刀锋与高跟鞋的敲击。轻盈的美丽的、触手可及的窗台上的花朵。单薄的呆板的、油画布上的花朵。还有最重要的,那一点疼痛。这些加起来的全部,才是爱。


         王也说晚安,于是诸葛青也闭上眼睛。窗外,晚归的鸽子正在扇动羽翼。扑棱扑棱,一声又一声。像无序的呓语,又似梦中的叹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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